美美与共绘新图——经济学者“一带一路”行思录（九）
我是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飞往土耳其的，当座位前屏幕显示航线从新疆出境飞进中亚，我透过舷窗看到高加索群山皑皑白雪银光闪烁，又看到里海的蔚蓝色和黑海的墨黑色波光，这就是避开地区冲突纷扰的中亚—高加索—土耳其通向欧洲腹地的里海通道上空，土耳其称之为“中间走廊”。
“一带一路”倡议持续致力于高标准、惠民生、可持续国际合作项目，“一带一路”和土耳其“中间走廊”计划对接，契合土耳其国家定位和发展愿景。
“中间走廊”包括空中航线和公路、铁路、能源管道等多种基础设施建设，快速缩短了中土之间走北方走廊和传统海上线路的距离。近两年，我多次前往土耳其，穿越里海地区高加索等“中间走廊”国家及其东面的中亚诸国、西面的巴尔干半岛前南斯拉夫一分为七的国家和地区及阿尔巴尼亚等国，以及东西欧、南欧30多个四周的国家和我国新疆尔自治区、内蒙古自治区、宁夏回族自治区、陕西省、甘肃省、云南省等西部省区考察调研，研判“一带一路”框架下我国与土耳其等共建国家的经贸合作关系。
中国与土耳其有着“一带一路”的历史渊源，土耳其是古代“丝绸之路”通往欧亚大陆的必经之地。2000多年前，瓷器、竹器、铜器、茶叶、纸张、药材、物种及冶炼钢铁、水利灌溉、先进的农耕经验和技术通过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从中国境内逐渐延伸到小亚细亚半岛的土耳其并传到欧洲和非洲。11世纪到13世纪的200年间，从长安到伊斯坦布尔，“丝绸之路”每隔40公里即骆驼队一天的路程，就建有一座骆驼队旅社，也就是驿站。这条路上曾经有100多家驿站，现在还存在40多家。苏丹罕驿站（SulatanhanCaravanserai）是其中最大也是最负盛名的驿站，建于1229年，距今已有800年历史。
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世界级建筑托普卡帕宫的华丽殿堂内，我看到大量精美的中国瓷器，仿佛讲述着奥斯曼文明与中华文明数个世纪以来的文化交流与文化互鉴。中土通过丝绸古道广泛交往，共同促进东西方文明交流和贸易开展，为早期长距离国际友好关系的建立和发展作出重要贡献。
今天土耳其处于“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连接欧亚十字路口的重要区位，是欧、亚、非三大洲重要的中转地和交通枢纽。伊斯坦布尔国际机场宽敞明亮，设施先进，各国游客熙熙攘攘，让人感受到浓郁的现代气息。这是全球最大的机场之一，年旅客吞吐量可达2亿人次。
伊斯坦布尔是土耳其的最大城市，就是历史上曾经声名赫赫的君士坦丁堡，横跨欧亚，是古代欧洲文化中心之一。在奥斯曼帝国时期，土耳其曾统治欧洲广大领土。土耳其北临黑海，南临地中海，环绕死海、爱琴海及马尔马拉海，东南与叙利亚、伊拉克接壤，西与希腊、保加利亚接壤，东部与高加索三国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及伊朗接壤，国土面积78.36万平方公里，人口约8500万，为欧洲仅次于俄罗斯的人口大国，国土97%位于亚洲小亚细亚半岛，3%位于欧洲巴尔干半岛，海岸线公里，陆地边境线公里，地理位置和地理政治学经济战略意义极为重要。
土耳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均实行欧洲模式，是北约国家和欧盟候选国，是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创始会员国和G20成员。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土耳其一直是欧洲经济发展最快也是全球经济发展最快的国家之一，近20年来GDP实际平均增长率达5.5%。2020年新冠疫情中G20成员国只有中国和土耳其实现经济正增长，2021年全年经济提高速度达11%，2022年GDP约为9055亿美元，世界上的排名第19位，2023年GDP约为1.15万亿美元，世界上的排名第17位，人均GDP达到1.3万美元，为世界银行定义的“高收入国家”，按购买力平价计算位居全球第11位，2024年其GDP排全球第20位，人均GDP达15666美元，是继中国、俄罗斯、印度、巴西和南非等“金砖国家”之后又一蒸蒸日上的新兴经济体，在国际社会享有“新钻国家”美誉，并申请加入“金砖国家”。
土耳其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启动经济“改革”，推行市场经济模式和国企改制，全力发展私营经济。40年来土耳其经济市场化程度逐步的提升，私人资本逐步扩大，大力推行金融自由化，自2002年以来加大对基础设施投资建设力度，不断改善吸引外资营商环境，全力发展外向型经济和全球贸易，开始形成传统工农业、现代服务业并重的新一代产业结构。
较强的工业制造技术实力。土耳其工业基础较好，是意大利和印度两国之间辽阔区域内最大的工业生产基地，主要产业有食品加工、纺织、汽车、化工、采矿、钢铁、石油、建筑、木材和造纸等，其五大优势支柱产业是机械制造业、汽车产业、纺织业、化工业和建筑业。
机械制造是土耳其经济的主要增长动力之一，研发支出约占其总研发支出的10%，对较大规模制造业的发展发挥着至关重要的催化推动作用，也是其吸引外资的重要领域。土耳其是仅次于中国的世界第二大白色家电生产国；是全球第四大船舶制造国，拥有83家造船厂，造船产能450万以上载重吨；是世界第八、欧洲第二、中东地区第一的钢铁生产大国，粗钢年均产能5200万吨；汽车工业在大量引进整车制造和本地化生产政策的双重推动下快速成长，菲亚特、雷诺、奔驰、福特、丰田和现代，以及中国比亚迪等汽车生产商在土耳其设立工厂或与土耳其零部件厂进行技术合作，有合资品牌车BMC（公共汽车、卡车和军用车辆），Tofaş（乘用车、商用车和轻型卡车），于2023年诞生由阿纳多卢集团、BMC集团、Kok集团、手机运营商Turkcel集团和电视制造商Vestel的母公司Zorlu Holding五大集团组建公司制作的完全自主品牌车TOGG，主要生产Togg SUV T10X车型；土耳其是欧洲汽车制造代工厂。我还专门走访了纺织企业，观看了精彩的服装秀。纺织服装业在土耳其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技术水平居世界前列。土耳其化工产业现代科技含量高，产品品种类型丰富，是工业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产品有石油化学工业产品、无机和有机化工产品、化肥、涂料、药品、肥皂和清洁剂、合成纤维、精油、化妆品和个人护理用品，拥有中东地区最大碱厂，产能达75万吨/年。土耳其的建筑业在2023年GDP中份额达到4.7%，行业大公司享誉全球。Rönesans Holding是土耳其最大的建筑公司，在全球承接大型项目，代表作有欧洲最高建筑俄罗斯圣彼得堡的拉赫塔中心；Limak Holding为建筑业巨头，参与伊斯坦布尔国际机场和跨越马尔马拉海西端的达达尼尔海峡、连接欧亚两洲的世界主跨最长桥梁1915Çanakkale桥等标志性建筑的建设；Yap1 Merkezi以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闻名，承建欧亚隧道和迪拜地铁等项目；Tekfen Construction业务多元化，承建了Atatürk奥林匹克体育场等国内重点项目，参与俄罗斯和卡塔尔等国的重要建设项目。
矿产资源丰富但石化资源匮乏。土耳其的矿产主要有花岗石、大理石、硼矿、铬、钍和煤等，总值超过2万亿美元，花岗石和大理石储量占世界40%，品种数量均居世界第一。三氧化二硼储量7000万吨，价值3560亿美元。钍储量占全球总储量的22%。铬矿储量1亿吨，居世界前列。此外，黄金、白银、煤炭储量分别为516吨、1100吨和155亿吨。有其长必有其短，土耳其石油、天然气资源匮乏，需大量进口，水资源也较短缺，人均用水量1430立方米，不到世界中等水准的五分之一。
农业和旅游业基础较好。土耳其拥有大面积的肥沃土地和适宜的天气特征情况，能生产高质量、高数量和多样化的农产品，一直是世界上水果和蔬菜生产的重要国家，还是重要的小麦和豆类生产国之一。主要农产品有烟草、棉花、稻谷、橄榄、甜菜、柑橘、牲畜等。粮棉果蔬肉等主要农副产品基本实现自给自足，粮食自给率98.8%。近年来，土耳其农业机械化程度提高，机耕面积逐步扩大。木材加工业发达，森林面积22万平方公里。我驱车纵贯土耳其，遍访其主要旅游城市伊斯坦布尔、伊兹密尔、安塔利亚、布尔萨等，一路观赏特洛伊、以弗所等古城遗址及卡帕多西亚、棉花堡等风景名胜，感叹其坐拥周边绝佳的海洋旅游资源和丰富多样的历史背景和文化资源，精彩纷呈，目不暇接。2022年外国游客达4456.4万人次，旅游收入462.8亿美元；2023年旅游入境人数增长突破5000万人次；2024年达6229万人次，同比增长9.8%。其游客大多数来自国为俄罗斯、德国、英国，2024年分别为670万人次、660万人次和440万人次，中国、印度等新兴市场和美国的游客数量明显地增长。土耳其旅游业上涨的速度超过全球中等水准，航运业及酒店餐饮业持续向好。
人口红利推动房地产业持续发展。土耳其人口平均岁数31岁，人口增长率接近2%，预测到2050年土耳其的人口结构依然是增长型，人口红利至少能释放30年。与步入老龄化的欧盟国家相比，土耳其有着充满了许多活力、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高素质劳动力青年人口，每年工程专业毕业生超过45万人。2003年以来，土耳其吸引近2400亿美元外资，其中625亿美元投入房地产行业。2018年伊斯坦布尔房产海外成交量同比上涨172%，强劲刚需和投资推动房地产业连续三年全球涨幅第一，投资移民政策为房地产行业注入新活力，加之以美元计价，海外买家房屋交易量上升92.1%。2018年海外买家共购置房产39663处，与2017年相比总体上升78.4%。伊斯坦布尔是海外投资者投资首选。据土耳其央行数据，2022年土耳其房价同比上升45%，2023年土耳其房价整体上涨86.5%，二手房价格一年增长率高达176%。2024年土耳其房屋销售量较2023年增长20.6%。
垃圾进口成为无奈产业。与欧美老牌工业国家相比，土耳其产业集群和企业还不够强大，财力不够雄厚。由于无力承担环保设施的巨大成本，又不愿放弃垃圾进口的快财利益，土耳其选择接收更便宜的废旧材料也是无奈之举。2021年7月土耳其政府曾出台垃圾进口禁令，但禁令仅维持短短8天就被迫撤销，既有欧盟施压，也有企业主观意愿。2021年土耳其从欧盟进口的垃圾总价值达62亿美元；2022年进口垃圾1240万吨，占欧盟当年垃圾总出口量的39%，其中塑料垃圾66.78万吨。土耳其有一定的工业基础，对原材料有巨大需求，很多垃圾可回收变成原材料，欧盟通过出口垃圾，抵消运输费用和处理费用，双方在垃圾问题上算是“双赢”。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土耳其劳动力丰富，就业压力大，失业率一直在10%以上，2023年失业率8.5%，为11年来最低水平，进口欧盟垃圾能够为蓝领提供就业岗位。
土耳其具有发展中经济体的典型发展历史，追求出口导向型增长模式，从即时的效率提高和持续的生产力提高中获益。与GDP一直增长相关联，土耳其对外贸易总值和数量持续不断的增加。2024年外贸出口总额达创纪录的2620亿美元，较2023年增长2.5%；贸易逆差822亿美元，较2023年减少约241亿美元。
土耳其与欧洲、亚洲、中东等地区都有贸易往来，是全球重要贸易伙伴之一。土耳其的最大出口市场是欧洲国家及沙特阿拉伯、伊朗、伊拉克等中东国家，前三大出口目的国为德国、美国和意大利。主要出口产品是农产品、食品、纺织品、服装、金属产品、车辆及零配件等。土耳其虽然缺乏油气资源却有较先进的石化制造业，成为地区能源贸易中心，出口成品油最重要的包含汽油、柴油、航空煤油等。近年来，土耳其的钢铁、汽车、家电及机械产品等逐步进入国际市场。作为著名的珠宝生产国，其贵金属和首饰主要销往欧洲和中东国家。作为世界主要钢铁出口国，外销钢筋、型钢、钢板等。其纺织品和服装以质量和设计闻名，并出口全球多个国家和地区。土耳其是全球主要建材生产国和出口国之一，外销建筑钢材、水泥、陶瓷和玻璃制品等，2020年建材出口总额为211.6亿美元，出口市场遍布全球200多个国家和地区。
土耳其的主要进口来源国是中国、德国、俄罗斯和美国，从中国进口的产品集中在机械、电子科技类产品、纺织品和家居用品，从德国主要进口机械和运输设备，从俄罗斯进口能源尤其是天然气，从伊拉克进口石油，从美国主要进口农产品、机械设备和化学品，对其他几个国家多是顺差，对中国存在比较大逆差。
土耳其经济喜忧相伴，有短板掣肘。一是还只有少数强大的产业集群和巨型公司集团，进入世界500强的企业只有一家戈兹控股，2023年排名第259位，涉足家电、化工、石油等多个领域。二是快速地发展伴生“三高”危机——高通胀、高外债、高赤字，经济屡次到悬崖边缘，2022年以来土耳其通胀率持续攀升，2022年10月通胀率一度超过85%，创下24年来最高。2023年赤字总额高达425亿美元，连年出现严重贸易逆差和资本项逆差，极度依赖外部投资和融资，而贷款利率升高和经济产出减少把大量企业逼入困境，民众消费意愿下降和银行不愿放贷更是雪上加霜。
土耳其充分认识到，共建“一带一路”在提升其经济质效和解决其经济发展过程中一系列问题方面将发挥关键作用，具备极其重大战略意义。
作者：吴跃农「长江产业发展研究院特聘研究员、中国商业史学会理事、中国民营经济研究会理事」